最近在听蒋勋的“细说红楼梦”,说到林黛玉的母亲贾敏去世后,贾母命人来接了黛玉去,黛玉登舟、弃舟,上轿、下轿,终至荣国府,从此,便与父亲遥遥相隔,直至父亲去世。而贾母自女儿远嫁以后,便也再未谋面,等到初逢7、8岁的小外孙女时,已然和女儿阴阳两界。
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说,古人的缓慢,似乎是很难想象的,因为一个电话、一封邮件、一列火车、一张机票,所有的连接,都可以搞定。
但在这个快得像坐在火箭上一样的现代社会里,也快得让人生发起弥散性的焦虑来。全球互联网、24小时工厂,那些不知疲倦的人们,正在像超人一样,从你的身边飞驰而去,将你远远地甩在后面。
是什么让我们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又是什么,让我们无法停下匆忙的脚步?
竞争背后的焦虑
“俄狄浦斯冲突”和“阉割焦虑”怕是弗洛伊德的经典精神分析里最被广为人知的理论之一了。从字面的意思来看,说的是孩子(主要是从男孩的角度)想要把爸爸杀了,和妈妈结合,但是又害怕干不过爸爸,反而自己被阉了。而从象征性的心理层面来看,说的是代际间的竞争与超越,以及更广义的同辈竞争,和竞争中对于失败的恐惧。而所谓的“妈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是任何想要拥有和害怕丢失的东西,可以是某个人,也可以是金钱、权利、地位、美貌等。
最近有部挺热门的电视剧–《琅琊榜》,梁帝忌惮女儿霓凰郡主的十万兵力,想要借助比武招亲控制霓凰在南境的军事实力,这其实说的就是俄狄浦斯冲突中,父辈对于被超越的恐惧,以及对于子辈的“阉割”。而太子和誉王为了谋得皇位的明争暗斗,则是子嗣之间的同辈竞争。
而这种竞争与超越,其实又是开放的市场化的商业环境中的常态。在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环境中,在一个父亲是鞋匠儿子也必然是鞋匠的社会里,虽然多了一份对人性的束缚,但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也少了一份竞争的焦虑,因为序列已经排好了。而市场化,则打乱了这种序列性,E-mail取代信件、手机削减固话、微信冲击移动运营商、电商挤压实体店……在这个你不知道明天醒来以后,你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是否还在的社会里,焦虑是必然的。
而为了回避体验这种不愉快的感受,我们不得不像上紧了发条的钟一样,不停地往前冲、冲、冲。
可是,是否能够慢一点呢?
从理论的角度来说,“俄狄浦斯冲突”的解决在于,孩子接纳父亲对母亲的占有,接纳自己被排除在了他们的重要关系之外,但又能够安住在这个序列中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而从象征性的心理层面的角度来说,则意味着,我们能够容忍,自己并不是竞争中独一无二的胜者,我们能够容忍别人的超越而不报复,我们能够承受竞争中的自尊受损,并肯定属于自己内在的价值。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能够跟随自己内心的节奏选择前进的步伐,而不是被焦虑控制而忙得团团转,因为我们能够接纳自己的“失败”和别人的眼光。
自尊与自我价值
而很多时候,“俄狄浦斯冲突”无法解决的原因关乎“自尊”的基石。自尊,又可称之为自我价值,是让我们对于自己感觉良好的重要因素。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如果不论我们做得好不好,我们都能够被爱与接纳,那么我们内在的自我价值感就比较高,也就不太仰赖于外部评价系统来证明自己;而如果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就像是一个工具,只有当我们达到别人的要求,例如考试成绩、某项专长、重点学校等,才能够被认可的时候,这种自尊的基石是非常脆弱的,因为我们不可能永远优秀,而为了避免自尊受损,我们就势必不敢放松自己,而让自己像个陀螺般转个不停。
在电视剧《虎妈猫爸》中,毕胜男带着女儿去婆婆的朋友毕母家做客。自始至终,毕母就不停地让外孙女蕊蕊进行各种才艺表演,展示蕊蕊的各种获奖证书,并引以为豪。而等毕胜男陪着同事和她的孩子去参加幼儿园升小学的入学考试的时候,发现家长的焦虑、竞争的激烈、考试的难度之大,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是一个时代的问题,当社会的主流价值观是建立在财富、地位、智力和年轻美貌上的时候,为了维持良好的自我感,我们不得不去拼命地追逐,而正是在这样的追逐中,我们恰恰又丧失了自我。
我知道这并不容易,尤其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因为这需要我们面对骨子里对自己的否认,需要看到并肯定真实自我的光华,需要接纳自己作为美好与丑陋并存的完整体,需要我们有爱自己和爱他人的能力……
这是一条自我成长和回归的道路,尽管荆棘丛丛、险象环生,但披荆斩棘、穿越痛楚,最终,你会发现你的生命,少了一份焦虑与不安,多了一份从容与随意